太青

鹦鹉前头不敢言

月亮知道所有的语言

你在渔市上,寻找下弦月。我在月光下,经过小河流”海子这样写。月亮的存在即诗歌,即夜莺,即玫瑰。

      我喜欢月亮,更喜欢夏天的月亮,尽管秋月有更多历史的侧目,可夏天和月亮,有着共同的隐喻,月亮的存在也可以是夏天。

      在画里看过的月亮,有白色、有泛黄的、也有饱和的金黄,或者更为隐秘复杂的灰色调。人有各自的方式,比如童话的月亮,黄得发灿;夏目漱石的月亮,像浸在水里一样润,像玉,也许颜色朦胧而温和;苏轼哀忆王弗的月亮,那明月夜,短松冈,也许是泠冽的白。而月亮的底色究竟是怎样的,大概无关紧要,四万八千岁的光景,月亮早就不是月亮了,是漫长的岁月里情感的浓度,或者叹息的隐喻。

      文学的月亮,复杂而微妙。《金刚经》说人之邪道,不能见如来,我却觉得文字中的月亮的美学,是这“人之邪道”,有关沉溺的美学。

      月亮啊,是人间世。

      有关沉溺与遗憾,我喜欢那句“我本将心向明月,奈何明月照沟渠”,我臆想这样的句子,应该被写于夏日的终结,也该在夏天的结束时被想起。明月不见我,却倒影渠沟,有关“镜花水月”的隐喻。镜中花,水中月,八重樱散落、夏夜的烟花,或春溪东流。水中的月亮我不认为是虚假的,或者说,我从不认为月亮是真实的。最深处的美学是幽暗的,我深以为然,那种如樱如月的“物哀”,这是我的月亮,沉溺的月亮,遗憾的月亮。

      竹久梦二那句“宵待草的月亮,迟迟不来”;张九龄写过“思君如满月,夜夜减清辉”,这是有关清浅阴翳的盛大礼赞。我还珍藏那句“灭烛怜光满 披衣觉露滋”,月光之波动,忽不觉有天地,一轮明月而已。还有张爱玲,白月光与白玫瑰的比喻,爱情的宿命感;杜甫“露从今夜白 月是故乡明”,故土的流离;或是纳兰性德月光下写的“我是人间惆怅客,知君何事泪纵横”,胧月明明处的相思。我忽然觉得月亮的存在是和所谓“如来”抗争的,我喜欢月亮的原因,是我知晓“六根须清净”后依然绝望而又狂喜的原因,月亮是人间。

      可我们谁都不曾拥有月亮,月亮不属于任何人,只因月亮太漫长了,因四万八千岁漫长,因生命所有的遗憾而漫长。月亮知道所有的语言,月亮知道我所有的语言,有关夏日之海的终结,有关冲进河流的种子,有关熄灭后的烟花的去向......所有的语言。

      至少在我生命的尽头以前,月亮一定不会消失的,先当作短暂的永恒吧,当作语言的永恒归宿。

      月出于东山之上,月出于南山之丘,何处落满梅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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